被查的人如果跑了,治安员就被拿着铁棍追,追上就劈头盖脸地打,然后不问三七二十一拥进猪笼车;如果不跑,治安员们也并不凶神恶煞,冷漠而懒散,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。我实在不明白,这和明火执仗的抢劫有何区别?

这时,又有一个年龄稍大的打工妹被扣住了,年龄稍大只是相对大多数打工妹而言,其实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,她哭着哀求:“家里还有小孩等着吃奶呢,让我回去吧。”

两人治安员还是粗暴地把她送上了“猪笼车”。

查我的是一个高大壮实的治安员,我赶紧讨好地将厂牌递过去,他翻来覆去的看着,大约感到没油水可捞了,一脸不耐地挥手让我过去了。我如获大赦一般,刚想拔腿跑掉,岳震却在后面小声提醒:“不要跑,你跑了他们不以为你厂牌是假的,做贼心虚呢。”

我脚步一时没收稳,差点儿跌倒。

确定安全后我才敢回头,查暂住证的路口再次乱成一团,叫骂声和拳头声响成一片,不知哪个倒霉鬼又被打倒在治安员的铁棍之下了。

我问岳震:“好象前年我回家前就听人说过孙志刚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岳震想了想说:“2003年在东莞被抓,送到收容谴送站被活活打死了。”

我不由胆战心惊:“太可惜了。”

他难过地说:“其实因为没有办暂住证被活活打死的何止是孙志刚一个人?只不过因为孙志刚是大学生,又正好被报道出来罢了。那没被报道出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?前几年深圳暂住证查得最厉害的时候,装人的‘猪笼车’半路起火,整整一车五六十个人都被活活烧死了,其中有一个人就是我老乡,那年他才刚刚20岁,都白死了。”

我叹了一口气,离乡背井,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,打工的路上,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生的磨难和岁月的风霜在等着我们。

很快到了出租屋,果然,小小的房间内挤满了一屋子的人,热闹非凡。我立刻认出一个头发掉得看见头皮的中年女人,她叫汤燕英,是我们车间的。其余的我虽然叫不出名字,但上下班经常见面,都很面熟。汤燕英亲热地把我拉到她身旁:“杨海燕,我认识你,舞跳得很好。”

我很羞愧,女孩子们也赶忙给我摆上一套碗筷,一个男孩和岳震打趣:“你们真快啊,杨海燕才进厂几天?”

岳震连忙解释:“你们别乱说,我们是偶然遇到的,我看她大年三十还在饭堂吃钣,就邀请她过来跟我们一起过年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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